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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甘情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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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甘情願

第十五章

謝喬在響廊上立了片刻,直到日頭墜下,便又看見了虎背熊腰,滿面橫肉的元朔。

他的兩手空空,遠處偏殿,盧陵的呼喚也徹底沒了蹤跡。

對方其實並沒有理會她的意思,大步就要往殿內沖時,被謝喬出言攔了下來:“你將盧陵怎麽了?”

元朔瞪她一眼:“幹你何事?”

謝喬面色冷靜:“你們兩個,都是王上給我的人,我自然要管。”

元朔惱火的大聲道:“王上還沒……”

“噤聲!”

不等元朔的“死”字出口,謝喬便一聲厲喝,凝眉訓斥:“什麽該說都不知道了?”

元朔被她訓斥的面紅耳赤,怒目圓睜,兇悍的模樣,只嚇的流雲面色慌亂,手腳發軟的想要攔在謝喬面前。

可他面對面色平靜得眼都沒有眨一下的謝喬,卻到底沒有說出一個字。

如今知道蘇棲中毒的人,也就是眼前寥寥四五人。

大概是元一的特意安排,為了不讓人發覺衛王的情形不對,玉梧宮的司廚役人們,如常往章臺殿送來了更加豐盛的膳食美酒。

除了送進殿內的,就在章臺殿外的廊廡下,衛人都輪換著吃起了酒肉,丁點沒有王上危在旦夕的緊迫,偶爾看向謝喬時,都是偷偷摸摸又帶著幾分深意。

大概以為他們王上今天宿在章臺殿,只是單純為了侮辱占有姜國的太子妃。

元朔雖然一根筋,但也不是全然無腦,當然知道他剛才的話若是吵嚷出來,會有多少麻煩。

因著這緣故,元朔氣了半晌,最終也只是悶聲道:“他吵嚷不停,只要見你,某捆了他的口足。”

因此謝喬點點頭,只是道:“帶流雲過去,將人解開。”

元朔惱怒:“王上有命,不許那小子吵嚷走動!”

謝喬仍舊毫無波瀾:“不許吵嚷的辦法多得是,不必非要捆起來,流雲會去勸他。”

這話說的也沒錯,真要說起來,以盧陵對原主的情意,謝喬親自去勸,效果才會更好些。

只是謝喬如今想起原主留下的債,就覺得一陣頭疼,單單一個關系錯綜覆雜的蘇棲,她都已經有些應付不來了,何況盧陵這個還不太成熟,一看就沒法好好溝通的半大少年。

好在流雲也算沈穩幹練,只是勸說盧陵不要安靜,應該也已足夠。

元朔倒不是不信流雲的本事,只是要就這樣聽謝喬的吩咐辦事,心下總有幾分憤憤不平。

看元朔停在原處,似在猶豫,謝喬便又慢悠悠說了一句:“罷了,方才王上有令,元一也是推三阻四,不甘不願,可見這衛國的侍從護衛,就是上行下效,從來不將主人吩咐放在眼中,遠不及我姜國侍衛忠心。”

雖只是簡單的激將法,但對一根筋的人卻格外好用。

見謝喬叫了流雲作勢要走,元朔下一刻,便果真怒氣沖沖的當前轉了身。

謝喬見狀,便也對流雲微微頷首,等著兩人先後離去,才有些疲憊的伸手扶了廊柱。

雖然穿越之前,就有朋友誇過她有看透人心,拿捏人性的本事,但謝喬私心裏並不喜歡過多牽扯旁人。

譬如方才的元朔,要在從前,除非他是自己的同事下屬,當真涉及到了生活工作,否則,謝喬便是知道怎麽說能讓人退讓聽話,也絕不會多事去做。

只是如今衛王中毒,姜太子行事不明,章臺殿看似風平浪費,內裏卻已是暗潮洶湧。

拋開蘇棲姜太子對原主縹緲的“情意”,她總要抓住些什麽自保——

斷掌不知死活,如今她能用的,就只有流雲、元朔、盧陵三個,為了給自己的性命的添些保障,她一個都不能放過。

短暫的出神之後,謝喬便也立即站直了身,看了看時間,覺著足夠衛王將傷口處理妥當,便又重新踏進了殿內。

衛王果然已經重新披上了深衣,遮住了內裏的血跡,精神也似乎恢覆了一些,此刻只靠在窗下的羅漢榻上,倚著軟枕,靜默無言。

謝喬的腳步輕緩,但蘇棲仍是第一時間便發覺了她的靠近,從她進殿的一瞬間,便轉過了頭,眸光深深的註視著她。

應該是為了處理傷口,殿內點了許多燭火,整個木榻都籠罩著一層昏黃的光暈,猛一看去,倒像是衛王在湛然生光,燦白綺麗的面容都仿佛渡上了一層神性。

在這樣的光暈下,連他低幽的疑問,都仿佛能穿透人心:“阿喬,你是當真失憶了嗎?”

謝喬心下猛地一跳!

謝喬掩在衣袖下的手心猛然攥起,面色卻並不顯露:“阿棲……怎麽這樣說?”

蘇棲垂眸,又擡頭看向窗外。

謝喬順著他的視線看去,窗欞大開,正對著她方才與元朔說話的方向,若是耳目靈醒些,必然也能聽到外頭的聲音。

蘇棲問出這話,只是覺著她即便失憶,收服人心的本事也一如從前,可落在謝喬耳中,卻不得不懷疑是衛王是從她針對元朔的話語中,發現她不是原本的謝喬。

意識到這個可能,謝喬只覺手足冰涼,心跳都凝滯到了原處。

蘇棲如今對她的諸多容讓,都是建立在他對“原主”的舊情上,若是發現了她不過是“借屍還魂”的穿越者,並不是謝喬,還能讓她活嗎?

蘇棲的話還在繼續:“你方才沒有去見盧陵,前日也沒有跟部曲去合城,可見你也不信姬天。”

謝喬眸光一顫,果然,衛王也早已發現了斷掌的潛入。

“你不信盧陵,不信姬天,也不……”

蘇棲說到這兒,略微頓了頓,忍耐般微微抿唇,才又繼續道:“也不信我,阿喬,你獨自一人在姜國,就艱難至此嗎?”

謝喬仍舊僵硬無言。

謝喬的沈默,讓蘇棲不禁回頭看她一眼。

她自覺面色還算平靜,可蘇棲一見之下,就忍不住皺眉,聲音越發低沈:“你怕我?”

發覺事情似乎並不像她想的那樣,謝喬凝滯的血液才仿佛漸漸恢覆了流動。

她動了動手心,用詞小心:“聽旁人說,我從前行事肆意,令王上行奴仆事,諸多不敬,還在阿棲病中趕你歸國,如今……自然是怕的。”

蘇棲聞言,面色果然也不好看:“你趕了我歸國的事,我自然記著,至於行奴仆事……”

他冷笑一聲:“若論從前,不論在衛在姜,在這些王公世族眼中,我這出身卑賤的庶奴,原本也與奴仆並無差別。”

提起從前的屈辱,蘇棲話中的寒氣都如同實質,冷得逼人。

同為對方口中“王公世族”一員,謝喬都忍不住低頭垂眸,降低存在感。

可以在衛王卻好像一刻也沒有忽視過她,她才剛剛一動,蘇棲便立即道:“不,你不同。”

這麽一說,謝喬也想起,衛王在飲黍醅茶時,也的確提起過從前的事,聽那口氣,似乎其中還有誤會,只是還未說完,就忽的中毒吐血,折騰到了現在。

迎著謝喬的目光,蘇棲又微微側了頭,聲音也越發低沈。

不知是不是燭光太亮,謝喬從他面頰看到了一抹紅暈:“最起碼,做你的奴仆,我心甘情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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